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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封府试策第一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问:我国家诞膺景命,爰创洪图,立万世不拔之基,成四海混同之化。
主上大明继照,圣德日跻,乙夜观书,旰食听政。
训兵练将以养锐,务啬劝农以丰本
孜孜不倦,岂无意乎?
岂不以蓟北戎人,尚侵禹画;
河东馀孽,犹保枭巢?
然则二寇欢盟,数世降结。
畏中原之强盛,曲陈欸附之诚;
忧同恶之危亡,潜怀救解之计。
若击之,则有阻夷狄来王之意;
若置之,则恐违生灵徯望之心。
取舍之间,后先安在?
秀才博达今古,洞照机宜,来觇国光,岂无良策?
试为条对,将副虚求。
对:兵宁伐乎深谋,妖不胜乎盛德。
仁修而犷骜自化,备设而攻取无疑。
我国家光启宝图垂二十载,先朝以武功定天下,吾皇以文德化域中,故四夷咸宾,九贡来底。
雍熙之化,升平之运,今其时矣。
蠢兹并土,尚隔皇风,怀之以德而弗来,震之以威而未服。
怙戎人之强援,幸同恶以相济。
孟子》曰:「至仁无敌于天下」。
《管子》云:「料备以攻备,备存而弗攻」。
今国家民俗宁和,提封遐远,府库丰富,兵革精练。
以此胜敌,何敌弗克;
以此攻城,何城弗降!
主上但欲修德服匪人之心,养威惜黎元之力,何忧有苗负固,不归舞干之化,裔戎怀诈,外示款塞之心而已哉。
必欲念一方之遗黎,释二寇之逆节,则兵家之法曰去其所恃,又曰用间有三。
若以圣人用间之术,绝叛人所恃之心,则自然盟好携疑,而党援孤孑也。
若是,则举一并土,若吹鸿毛,则戎人救解之谋无所施焉,外域欸附之诚化为信矣。
书轨混同之策,英威荡定之机,在斯术也。
羊祜,犹以仁义,吴中感惠,不称名;
矧蕞尔贼臣,安足为圣朝言议也。
谨对。
开封府试策第二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问:有国者设爵求贤,悬科待士,虽古今之通制,在沿革以殊途。
周开俊造之科,汉重孝秀之目,皆因乡曲之誉,遂登公卿之府。
末俗浇薄,浮竞成风,或托势援以干有司,或假梯媒而取上第。
有唐季世,此弊尤繁。
今国家以文教大兴,古道尽复,若采声华于乡曲,恐渐成朋比之风;
但令程试于有司,又虑开请托之路。
取士之道,何术为先?
秀才若策试于天庭,将何辞以待问?
对:求贤择才,周礼精其术也;
升廉举孝,汉制得其要焉。
何哉?
士之贤愚,审乎乡党,故乡举里选之目,《王制》备焉;
才之优劣,审乎策略,故直言极谏之科,《汉书》备焉。
观历代之取人,详贤才之中选,唯周与汉,最得其宜。
迨至有唐,首开贡籍。
于时中太常之第者,尤为宠荣,虽公卿之才,自兹而得;
而仕进之典,亦由是兴。
今国家采三代之典谟,熙百王之礼乐,精择贤能之士,待以爵禄之荣。
尚虑妄干进于有司,窃虚名于曲径。
莫若损益先王之术,审详取士之机,先试之以经济之谋,后访以英翘之誉,责其实称乎名。
若名实之相符,必是非之立辨,又何虑启倖心于请托,鼓虚誉于比周也。
谨对。
开封府试策第三道977年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问:周均井赋,汉重力田,皆敦本之良规,为后代之成式。
税关市者始防游惰,论盐铁者亦救弊俗,何淳古之渐醨,遂末作而忘返?
不耕而食者塞路,不织而衣者实繁,浮泛之户渐多,兼并之家日富。
恃豪强者或势侵于州县,逼饥寒者亦难守于丘园,以至赋籍不增,版图亦耗。
近世谈论之士,亦有沿革之书,皆非永远之谋,唯取一时之利。
我国家政同三代,道迈百王,博访群谋,思臻至理。
秀才道穷秘奥,识洞古今,来副虚求,必怀良策。
且井田之利,可以复于古否?
力啬之科,可以行于今否?
游惰者何以使之返本,兼并者何以使之均齐?
禁豪强者何法,拯饥冻者何术?
试为缕陈,无甚高论。
对:昔黄帝设井田之法,周文用土著之令。
故生民之众寡,由是而详焉;
王者之征赋,由兹而均也。
洎秦君图霸,商鞅适变,废哲王经久之术,济强国纵横之用。
井田遽废,阡陌骤兴,兼并之弊遂生,赋舆之法不一。
洎汉家垂统,武帝事边,以盐铁六筦之财,佐疆埸连年之用,末作益甚,而黎元愈困。
后代救时之弊者,或以土断禁流亡之俗,或以常平均丰歉之民。
牢笼万邦,平准百货,信史备载,斯言可徵。
夫井田之赋,千古绝迹,不可复也;
力田之科,前王所行,未足尚也。
使游惰者返本,莫若利其衣食之源;
使饥冻者相济,莫若抑兼并之人也。
兼并既抑,则贫富自均;
贫富既均,则豪强自禁。
其术安在?
在乎王者提利权而均国用也。
重轻万货,歛散百谷,乃其术焉。
锡愧无待问之才,幸与观光之试,智策无取,方略靡详。
忧畏徬徨,不知所措。
谨对。
进士策第一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问:富国备边,实资农战:化民导俗,本贵儒玄。
尚玄以清净为宗,尊儒以礼乐为本。
《书》称偃武,《春秋》谓不可弭兵;
《礼》重中庸,刑法欲畏如观火。
圣人垂训,取舍何从?
国士怀才,是非必当,愿闻至理,上副旁求。
进士策第二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问:圣人之性,与天地合,故不待多学,一以贯之。
又云终日终夜,不食不寝,以思无益,不如学也。
垂训各异,其理何从?
夫臣之事君,将顺其美,而魏徵之谏,请停封禅。
父有诤子,不陷令名,而瞽叟不贤,未闻谏诤。
请发挥于古道,冀释去于所疑。
进士策第三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三
问:《易》道精微,王弼之注行之久矣,群儒共传,而云进物之速,义不及利;
成物之终,利不及义。
尝思至理,其不然乎!
汤、武之兵,兴于二季,岂非义也?
丘、轲之言,垂于万古,岂非利乎?
况裁事得宜,而谓之义,进成于物,岂有异焉?
幸闻嘉言,以袪未悟。
进士策第四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问:《书》云师古,《易》曰随时。
执守则昧于时机,适变则违于古道。
比德于玉,仲尼何独佩象环;
知几其神,周公岂或罹谗口?
系于金柅,未详金柅之定名;
席上之珍,莫辩席珍之奥旨。
子该通为学,茂秀怀才,观光斯来,待问程试,幸悉至理,以副旌求。
进士策第五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问:摘山煮海,以资军储,关讥市征,亦裨国用。
自蒐狩教习之礼废,而点阅召募之事兴。
乃徵齐民,永充士卒;
又因广福,硕度缁黄。
祠部籍名,其众动盈万数;
戎麾隶役,终老不复归农。
故一夫之耕,支赡靡足;
一妇之织,供亿无馀。
致田畴少辟于荒闲,租赋急用于徵督。
子有何术,为究斯言。
进士策第六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问:井田难复,策论已相承备言;
屯田可兴,士卒又难其两役。
迩来虽闻建议,未见成功,所以备边有馈运之劳,积粟无通济之术。
其理安在,幸其敷陈。
开封府发解策第一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强学待问,儒行所先;
博物辨疑,识者当务。
汤七号,幸略纪其徽称;
文王九德,亦可举其成数。
汉杂霸道,孝元之志不同;
郑铸刑书,叔向之心特异。
是非安在,取舍何从?
荀、孟言性之有殊,孰者为当?
立功之俱善,何人最优?
守道不如守官,官非道何以能守?
教民不如化民,民非教何以能化?
文行忠信,忠信非行欤?
礼义廉耻,廉耻非礼欤?
复井田,则其议屡闻;
行乡饮,则其礼尚在。
方当明代,可举而行,子大夫以为何如?
幸详斯言,悉意以对。
开封府发解策第二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古者蒐狩之礼,以教民战:征伐之际,稽诸版图。
里闾有士卒之名,井田赋马牛之数,聚之则蓄为我武,散之则复为齐民。
洎王道其亡,霸图相继,以兵逞欲,以民养兵。
兵农由是遂分,财用以兹不足,筦榷以为国计,赋租先于军储。
因兹游惰之人,罕务耕桑之业。
加以不耕而食,不蚕而衣,其徒实繁,岂可悉数。
议复古则见非于知变,论适时则思有所闻。
今沿塞屯田,防秋戍卒,疆埸无事,可力穑以服勤,戎狄之虞,则被坚以禦侮。
可以救三时妨夺之害,免千里挽馈之劳。
伫闻嘉言,以观方略
开封府发解策第三道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二二
儒者之行,贵难进而易退;
君子之德,先册而后己。
所以乡举里选,既升俊造之名;
循名责实,乃得公卿之器。
贵其身,所以锱铢视国;
尊其道,故有师傅之称。
洎叔世以还,其风不振。
汉以诏策,取贤良方正之才;
唐设科场,较诗赋文论之艺。
虽英髦间出,豪杰并驱,然有进不斧藻其行能,退不砥砺其名节。
岂俗之浇薄使之然,化之敦劝未至也?
刘议贤良之荐,必自于乡里;
文行之选,不由于科场。
冀士林茂三代之英,贤路导四科之士,伫聆商较,以副荐扬。
开封府试守在四夷论(限五百字已上成)977年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一二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《春秋》以天下有道,守在四夷。
详丘明之书,观古人垂训,以为明君在上,以道德化育;
良相作弼,以谟猷经纬。
故地天交泰,品物咸亨。
和气感于天,故四时六气无差节候矣;
至化孚于地,故群动万汇悉遂于生成矣。
当是时,诸侯之国秉璋执圭,奉朝廷之政令;
四夷之长率贡纳贽,服帝王之威德。
然圣人以道为城池,以仁为网罟。
牢笼禦备,使悉备于术内;
范围包纳,俾咸入于彀中。
故《春秋》曰「天生五材,民并用之」,又曰「谁能去兵」。
孟子》曰「至仁无敌于天下」。
是则干戈之用,以顺时教战也,用以威戎心也;
仁义之用,以观俗设教也,俾以遂物性也。
以时教战者,蒐冬狩,因农之隙,阅兵之实,俾民知禦寇之教也。
所谓安不忘危,理不忘乱。
仲尼曰:「不教民战,是谓弃之」。
斯乃禦侮之大端,而防患之先备者也。
守在四夷之义,其在兹乎。
虽以道德羁縻以服其心,然以威武震耀以制其力。
守之至理,请试别白而论之。
鲁史曰:「圣达节,次守节」。
是则君子理一身,则守五常之教;
圣人理天下,则守万机之要。
守而得其道,则百职具举,而庶政允釐;
百职既具举,而庶政既允釐,则四夷不得不畏服也。
守之一说,亦取蒐狩之狩,谓天下有道,海内无事,威制之柄,唯在四夷,故曰守在四夷也。
何哉?
戎人之心不可以仁信责之,不可以礼教束之,怙强则骚边,畏威则款塞。
贾谊有安边之策,晁错有禦戎之辞,载在前书,确为嘉论。
以为之圣,之明,文武之德,其覆之也如昊穹,煦之也若春景,万物靡不浃,群品靡不安。
当时比屋可封,而外户不闭,犹未能销释兵革,亦未能彻去备禦,务在化中国以道,而制外夷以术也。
今国家承百王之后,应五运之兴,阴阳和,风雨时,日月贞明,黎元胥悦,封疆万里,琛贡交至。
汉武伸荡定之志,唐时置羁縻之郡,未侔于今日,未偕于圣朝矣。
方今乃守在四夷之也。
御试登讲武台观兵习战论(限五百字已上成)978年9月1日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四、《咸平集》卷一二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《春秋》曰:「天生五材,民并用之」。
又曰:「谁能去兵」。
是知而下,迨于宗周之至圣,鲜不以仁义道德牢笼天下,而以甲兵武备以制海内。
仲尼曰:「不教民战,是谓弃之」。
故周有井田之法,春蒐夏苗,猕冬狩,乘三农之隙,以教民战。
夫武有七德,禁暴戢兵,安民和众之为用也。
故古先帝王临御天下,持威制之柄于上,以制四夷而齐万国,得不以兵为本焉。
晁错上汉文之书曰:「兵不坚利,与空手同」。
是知兵不得不坚,而战不得不习。
唐开元之际,海内无事,明皇幸于骊山,讲兵而阅焉,于时称为威盛
今国家自先帝临御以来,弭祸乱而安黎元,胜兵数百万,所谓霸王之器在手,故远戎服畏,诸侯恭肃
岂非甲兵之用善,弛张卷舒由圣人乎?
今陛下乘乾坤交泰之时,而当寰海宴清之际,虽以诗书礼乐以化天下,而致民于富寿之域;
然能遵尧、舜、之用心,而弗忘战。
以是知卜年之祚方远,而卜世之基弥固。
登崇高之台以讲武焉,讲武之大体,实观兵之威武焉。
既威且武,而有习战之术,以是众战,则何敌弗克。
夫是三令五申,虽古之习战之法,而《易》贵师贞之吉。
今睿谋神武,以兵战之机以时习焉,天下畏天威而服圣德,岂非前书者云「善师者不阵」者焉。
四夷之心,咸走梯航,玉帛而来朝者,由陛下德先胜,而兵有威也。
今论兵甲之利,府库之备,士卒之勇,土田之广,疆埸之安,虽汉武承文、景之羡财而利甲兵者,弗能加焉。
区域之安,蒸黎之泰,风雨时顺,天地气和,虽太宗革隋之馀而善整武备者,亦弗能至焉。
政教何先论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五、《咸平集》卷一○
《礼》曰:「教犹寒暑」。
谓寒暑违于常,则岁功失矣;
教喻失于早,则人性塞矣。
《语》曰:「性相近,习相远」。
故君子慎乎始习;
矧以五常之教,欲澄清于人性之初乎。
《语》曰:「为政以德,譬如北辰,则众星拱之」。
又《礼》曰:「政者,正也」。
又政犹蒲卢。
详圣人之指归,观当涂之政教,若水火之济用,比辅车之相依。
政与教交相用,理与乱无相远,何哉?
之教人以仁义,故比屋可封;
为政以暴虐,故比屋可诛。
夫黎民必以历数之命,大宝之位,归于至圣之君,俾之设教为政,以抚育黎元也。
故圣人夕惕若厉,用天之道,而为国之政。
然一人不可以独理,必以众贤而赞之。
欲教人之播殖,则命后稷以稼穑之政以训之,天下之民由是服勤于农桑矣;
欲教人之知礼,则命伯夷以典彝之政以化之,故天下之民由是肃恭于训导矣。
申命后夔掌金石之乐,皋陶司小大之刑,左右翼明圣之君,圆方得黎元之性。
故唐尧之时,民尽跻于仁寿矣。
斯则当至理之世,无为之朝,先于教而后于政矣。
洎汤革夏之季世,武王化有商之遗黎,大则以干戈灭凶,小则以鈇钺弭乱,虽应天以顺人,亦逆取而顺守。
干戈为三军之政,鈇钺为大理之政,故天下畏罪而悛恶,民心自乱而复理。
是则圣王之教犹寒暑也,理民之政犹水火也。
水火有象,而寒暑无形;
寒暑不可一候而有差,水火不可终朝而斯阙。
《礼》曰:「使人迁善远罪而不觉者,礼也」。
礼防人之性,抑人之乱,皆于未然,故不见德之日益,必有时而成君子也。
君慢于礼而怠于教,人心渍热,虽不见恶之日滋,必有时而灭身也。
管夷吾,霸齐之一相也,犹云感人之心,若秋云之生凄凉也;
悦人之性,犹春景之致和乐也。
仲尼曰:「吾志在《春秋》,行在《孝经」》。
孝者,百行之本,欲人之速于孝悌也。
是圣人深于教也。
《春秋》者,惩恶而劝善,乱臣贼子闻之而惧,是圣人深于政也。
伊尹五就桀,欲速于政与教也夫。
教之道非一涂,而政之术有常检。
非一涂者,喻网罟之众目,必牢笼广施,而然后获禽也。
夫常检者,若九逵之坦道,必夷荡而使人知适也。
昔群盗弄兵于潢池之中,龚遂单车至,群盗散者,以道教之也。
昔五陵诸豪恣横于京邑,而张敞以彩帜获盗而民畏者,以政肃之也。
以是论之,上自圣王,而下迨贤吏,操政之柄,立教之本,亦无先焉,无后焉,比乎左右手,辅于躬而适乎用。
必若穷至理而取确论,则理清静之朝,劳精于设教可也;
正浇漓之俗,则专意于为政可也。
《洪范》曰:「强弗友刚克」。
又曰:「燮友柔克」。
教化先后,斯言可徵。
妖不胜德论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五、《咸平集》卷一○
《书》曰「妖不胜德」,锡谓理未当也,若谓妖不胜刑可也。
何哉?
不忠之臣,国之妖也;
不教之子,家之妖也。
唐、虞时,四凶为妖,之德岂能胜之?
卒用刑而流之窜之,然后天下咸服。
既而禹继,嗣总大位,不能以德胜防风氏,果明其罪,诛而胜之。
其后尹谐之妖,成汤诛之;
潘止之妖,文王灭之;
之妖,周公戮之。
成汤文王周公,尚不能以德胜而刑胜之,况伯宗之直,欲胜三郤之暴乎?
仲章之贤,欲加酆舒之戈乎?
伍相之忠,欲敌伯嚭之佞乎?
盖不能也,唯明者能辨之,有权者得诛之。
明与权相济,妖与德相敌。
茍明不照微,权不在己,虽有盛德,岂能胜妖乎!
听而不聪则妖言入,视而不明则妖色造。
好讦似直言,好谗若忠告,言之妖也。
貌厉而内荏,色取仁而行违,色之妖也。
朱云知张禹之妖,不能逐,是明有馀而权不足也。
卢杞之妖,不忍弃,是权有馀而明不足也。
或曰:苗民不宾,舜舞干羽,七旬来格,岂非德胜乎?
锡谓非也。
当始征之际,苗民有辞,舜谓之退,然后来格,盖三苗不欲因伐而降也。
若然,则圣人之德素被于天下,何必七旬之间益修文教,方化匪人。
盖彼缓舜之征,因而来服也。
亦犹崇侯作乱,文王因垒而降。
若使文王退而修德,不复再驾,崇亦弗宾也。
少正卯一奸雄尔,孔子未为司寇,尚不能以德胜之;
矧苗民、崇侯奄有邦国,虽虞舜文王谓以德胜,未之信也。
圣人犹然,况仁贤乎。
自古君子寡而小人众,独立其德,不为妖胜者鲜矣。
故锡曰妖必胜德。
天机论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五、《咸平集》卷一○
天者道之心也,机者天之用也;
以心发机,将全乎道也。
日月风雨雷电雪霜,并机之用也。
地辅于天,亦犹臣事君而子事父。
故山岳川渎草木蠢动,亦机之用也,日月薄蚀,星辰彗孛,风拔大木,雨降流血,雷震寝室,霜降炎天,山岳摧颓,谷洛激斗,雉雊高宗之鼎,太戊之朝,即机之发也,发其机属乎人君者也。
夫天生蒸民,树之君以司牧之
赏之宠之,君得而专行焉;
戮之辱之,君得而擅行焉。
威福二柄,自由于君,行其所好,谁敢沮之;
行其所恶,谁敢违之。
圣人所以不妄动,不妄言,言必可行,动必可法,位至尊而心至谨,夕惕若厉,日新厥德,所以天降其祜。
故《洪范》休徵,以为肃则时雨若,乂则时旸若,哲则时燠若,谋则时寒若,圣则时风若。
乃有树连理而呈祥,抽叶而纪候,郊薮萃于麟凤,宫沼跃于龟龙。
若谓居域中之大,专二柄之重,以为行其所欲,人莫我违,纵其所好,人莫我拒,于是身妄动,令妄施,则天降其咎。
故《洪范》咎徵,以为狂则常雨若,僭则常旸若,豫则常燠若,急则常寒若,蒙则常风若。
乃有石言魏之野,壤坏梁山之丘,宣榭有火而降灾,郑门斗蛇而表异。
天降其祜,天之赏机也。
发其机,赏其君,俾人君无忘于德也。
降其咎,天之罚机也。
发其机,中其君,俾人君无纵其欲也。
故圣人则天之明,用天之机。
尧谓舜曰:「天之历数在汝躬」。
于是考玑衡而齐七政,然后揖让禅受,膺其大命。
是知舜有大孝,天以历数授之也。
舜又谓禹曰:「天之历数在汝躬」。
然后亦揖让禅受,膺其大业。
是知禹有有大功,天以历数福之也。
成汤伐桀,则曰「应乎天而顺乎人」。
周武伐纣,则曰「恭行天罚」。
大禹君休,海神受职;
暴秦黩武,人不聊生。
天则移其历数,授于汉祖,故五星聚东井,赤云见于骊山
是知天之发机,福善德而祸淫虐也。
故《春秋》曰「天方授楚」,又曰「天厌周德」。
授之者,福善之机也;
厌之者,祸淫之机也。
若君得天赏机而恃之,则福转为祸;
得天罚机而惧之,则祸反为福。
所以楚庄小心,故身享元吉
宋景悔过,故国不缠灾。
天之不言,而信其机乎。
孔子云:「惟天为大,惟尧则之」。
圣人则天之明,故厚其禄,峻其秩,以赏君子;
峻其法,严其刑,以退小人。
故赏一人,千万人悦;
罚一人,千万人惧。
然后赏不费而人自劝,刑不烦而人自正。
得非天以机警于人君,人君得天之机警于兆民,则君明臣忠,朝廷之仪正矣;
父慈子孝,家人之道严矣;
兄友弟恭,《棠棣》之诗兴矣;
夫和妻柔,闺阃之理明矣。
岂非人君用天之机,而养天之民乎。
不知天之罚机,则玉杯象箸,酒池脯林,霜刃膏人之胫血,铜柱灼人之髀肉。
故天墟其国,而暴其社。
文武能知天之赏机,则葬无主之骨,封贤人之墓,散商纣之财以富人,息虞芮之讼以劝人。
故天祚其代三十,延其年七百。
其若君明臣忠,父慈子孝,兄友弟恭,夫和妻柔,则悦心在于人,而和气动于天。
是以天之六气,不得不调;
地之万物,不得不泰。
行于乐府,则其音安以乐;
化乎宇县,则其人富且寿。
介族在藻而遂性,羽虫择木而安巢。
天之用机则如彼,君之得机又如此。
是知天之,君之,其循环乎。
复井田论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五、《咸平集》卷一○
井田之法,圣王所以维持万民,而牢笼甲兵也。
何谓维持万民?
一则伐闾设而人无流亡,二则审知生齿之众寡,三则赋役均而劳逸等,四则里有序而乡有庠,庠以劝学,故谓之维持万民也。
何谓牢笼甲兵?
大夫谓之百乘之家,诸侯谓之千乘之国,天子谓之万乘之主,各于提封赋远兵革,故谓之牢笼甲兵也。
洎依革周制,阡陌骤兴,虽富国强兵,一时雄盛,及其弊也,后人不胜其害,盖兼并者众,而赋役不均也。
岂徒然哉?
春秋时,井田之法亦已弊矣,当鲁成公始作丘甲,孔子书之,讥其重敛。
又季氏三分公室,各徵其一,皆井田之法已紊于周末矣。
远至于秦,商鞅革其弊,而利于时者也。
然富者连阡陌,而贫者困流亡。
流亡之患,由不复地著故也。
汉兴之后,民多末作,贾傅上言,遂开籍田;
其有丰歉不均,耿寿昌请置常平之仓。
东晋以来,人流不息,乃设土断之法。
齐梁之际,以版图卷略,不知生齿之众寡,乃创校籍之吏。
皆沿革救弊,而井田之法,历代卒不能复。
王莽骤欲复之,而农商失业。
今之论者尚思追复,而事有不可得而复也。
何哉?
且今之兵异于古也。
古之兵散在农亩,力于稼穑,因蒐狩而教战,为征伐而徵用,用则为兵,退则为农。
今则异也,聚之为营垒,仰食于廪禄,壮则责以干戈之役,老则退为游惰之民。
井田不可复之验一也。
其次六筦之利,历代攸先,实资丰富之民,俾为筦课之户。
既资丰富,宁去兼并?
兼并既存,赋役不筹,此又井田不可复之验二也。
今但复常平之仓,修土断之法,三岁一阅户籍之数,然后大兴水利,博开籍田。
籍田既博,则民务本者众矣;
水利既兴,岁虽旱而农无害矣。
本务因是而日增,末作因此自禁,仓用当平而常得酌剂,民依土断而不得流亡。
夫如是,井田之利存焉。
为理者患在不行不久,茍行而且久,则民安得不庶且富乎。
既庶而富,然后制度立乎其,使舆马衣服、婚嫁丧葬不得僭差。
僭差不生,则费用有节;
费用有节,则在上者不敢僭侈,在下者不生觊慕。
夫万货于地,万民依货而者也。
圣人善用万货,善役万民,以先务于用地。
用地者,务农而生货也。
文王善于用地,而为节制者焉。
节制者,井田之谓也。
黄帝、唐、虞、夏、商之代,已有经土设井,立步制亩之数也。
至文王用土著之法,而损益旧制,故有伐闾乡遂之别焉。
今唯兵革,不可复于井田之制,而于禁流亡,知众寡,均劳逸,亦有历代之法存焉,可酌而用之。
适时从宜,以便于国,即同实异名于井田也,何必尽法周制,方谓之善哉!
伊尹五就桀论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五、《咸平集》卷一一
柳宗元尝有《伊尹五就桀赞》,其序略曰:伊尹者,圣人也。
不夏、商其心,心乎生人而已。
汤诚仁,其功迟;
桀诚不仁,朝暮及于天下。
又曰:「汤、桀之辨,一常人尽之矣」。
又曰:「圣人之急生人,莫若伊尹」。
锡以为柳公所美之意尚未尽。
伊尹在夏也,日见其暴,月闻其恶,岁熟其过,在明识先见,岂不知桀之恶确然必不可革乎?
岂不知天之历数在于汤乎?
而去就自惑之若是,虽急于吾民,冀朝暮及于天下,所谓徒汲汲于康济,而思虑不精审也。
使之速去桀而干汤,汤之圣,伊尹之贤,贤与圣合,则天下之政,孰云晚矣?
与其五就桀,孰若亟去之速也?
矧君子俟时以行其志,时之弗来,虽圣与贤,孰敢妄动?
使伊尹忍期月之迟,周岁之晚,未为后时矣;
欲朝暮之速,无乃太速乎?
锡以为伊尹于一日而五就桀乎?
以周月而五就桀乎?
殆数岁而五就桀乎?
以理酌之,岂一日乎,岂周月乎,必数月之外,不然数岁矣。
以是计之,益不如亟去之速也。
较而论之,肇适于亳,丑夏之心素定矣;
再适于亳,相汤之时将至矣。
于是升自陑以一战,相汤之功,行己之志,得其时矣。
时之疾速,伊尹岂不预料哉?
《易》曰:「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,其唯圣人乎」。
伊尹知时久矣,五就之言,锡谓孟子垂训之旨也。
若然者,虽欲疾速其功,可得而疾速乎?
设使桀能返狂作圣,伊尹而相之,其仁虽朝夕及于天下矣,而天之历数复弃汤而在桀乎?
伊尹,圣人也,岂懵于天时人事之向背,而惑于丑夏适亳之去就哉!
知人安民孰难论 北宋 · 田锡
 出处:全宋文卷九五、《咸平集》卷一一
《书》曰:在知人,在安民,惟帝其难哉。
以尧之仁圣,庭有元凯,左弼右辅,犹称知人安民之难。
由是见君于邦国,吏于职官,得不重慎于用人,而勤劳于抚俗乎?
尝论之。
或曰:大贤则深沉厚重而难知,大佞则奸诈矫伪而难识;
苟非大贤大佞,则期月尽见其为人也。
唯上之治民,下之从上,如水投器,器之方圆,水则随之。
以是商较,则知人甚难,而安民甚易。
子复何以论之?
锡谓曰:不然。
且古者唐、虞建官,三载考绩,三考黜幽而陟明。
虽唐、虞之时,人亦未尽知,贤亦未尽识,故必俟考绩,然后贤者用之,而不肖者黜之。
下至《周官》,用人于乡举里选,凡贤之与不肖,正直之与奸佞,久而彰知其贤,识其不肖。
谙其正直,考其奸佞,莫越于乡里也。
故周命乡里升举士之秀者,然后论辨而用之。
自汉至唐,用士驳杂,不能如唐、虞之考绩,又不能如《周官》之乡举。
士林真伪,虽欲知之,而无由知之矣;
虽欲辨之,而无由辨之矣。
迨其一旦获罪,矫迹尽露,方谓之难知,得非失之于本,而责之于末乎?
今若复唐、虞之考绩,用《周官》之乡举,则人不难知矣。
仲尼曰:「观其所由,察其所安,人焉廋哉」。
虽临民之方,安民之术,古虽不易,今实尤难。
古者专一国,典一郡,字一邑,民之舒惨在我,民之利病由我,一国之赋舆属己,一郡之甲兵隶己。
虽小国之事大国,诸侯之贡天子,茍有不便于民,不利于俗,君命可以理谏,上令可以理夺。
从理而行也,不以君命上令之必可行也。
故民之从我,如水之在器。
自汉至唐则不然,郡制于邑都府制于郡。
郡之政令茍善,则属邑皆获其利也,为邑者虽欲违之,而不可得而违之矣。
郡之政令茍未善,则属邑皆受其弊也,为邑者虽欲违之,而不可得而违之矣。
郡于都府亦然,都府于天子之命亦然。
是知专一国,典一郡,字一邑,知人乃易,而安民甚难也。
安民之术不过厚其生殖,省其徭役,薄其赋歛,而制度生于其间。
设使厚其生殖,省其徭役,薄其赋敛,而无制度,则强并于弱,富兼于贫,私家之赋倍于公家之赋。
若是,则孰谓之安民哉!
故安民之本在乎天子之制。
敕有不便于时,台省符檄有不便于下,唯三事大夫逮百执事补察其阙,釐革而从于善,则天下之民安矣,岂独一郡一国之民乎!
此过以往,未见其安。
由是论之,岂非知人易,而安民难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