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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论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太公望钓海滨而夹辅周室,武王国之强齐,使表东海,其丰功盛德,必有大过人者。
司马迁为《齐世家》,言文王拘羑里,太公求美女奇物献之以赎西伯西伯归而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,其事多兵权与奇计焉。
呜呼!
审如此,则《诗》、《书》所载反妄耶?
且太公之嫉而欲亡之者,何也?
为其侈丽淫湎而毒天下也。
使其一旦幡然悔悟,咎前之为,更为善政,以幸天下,则岂不偃兵息谋,恬然臣服之耶?
讵肯以尤物蛊其心而稔其恶乎?
且太公之过也,曰收天下美女、金宝、缯帛也;
武王之过也,曰作奇技淫巧以说妇人也。
如是而以货色惑之,是助其亡道,抱薪救火也,其贤于几何哉?
又况陷君于恶,而己则图利,太公讵忍为之耶?
藉使太公为之,文王其安受之耶?
尝闻秦以女乐间戎矣,又闻吴以珍货惑魏矣,未闻圣贤亦为是诡谲也。
此迁之缪一也。
之积恶久矣,文王积善亦久。
上帝下民,去彼而就此,非一日也,孰谓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哉?
《诗》言「周世世修德,莫若文王」,则是周之德不待商而修也;
《书》曰:「独夫,洪惟作威,乃汝世仇」。
则是商之政不待周而倾也。
今奈何曰「阴谋修德以倾商政」耶?
夫在己之德则修之而使人附,在人之政则倾之而使众离,是乃田常王莽篡齐盗汉之术尔,太公岂肯以是导文王乎?
此迁之缪二也。
有臣亿万,武王乱臣十人而已;
兵七十万,武王虎贲三千而已。
然而牧野之战,前徒倒戈而势若拉朽者,何也?
逆顺之势异也。
太公虽有兵权何所施?
虽有奇计安所用?
尝观《六韬》万有馀言,祗皆修仁、行义、听谏、用贤之说尔,虽有《阴谋》之篇,而惟以戒惧谦下为言也。
今奈何曰「多兵权与奇计」乎?
此迁之缪三也。
呜呼!
之言必有稽證,然百子虚滥之说,不能力断而力排之,猥存诸书以传疑于后,亦迁之过也。
齐论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人君恢廓大度以御臣下,示以赤心,无或疑间,则人人感说,争为报效,虽有奸邪,化为忠顺。
苟或猜忌刻薄,不情多诈,横诛滥罚,逆防祸患,则人人惴慄,怀不自安,虽有忠顺,化为奸邪。
此理之必至,事之固然也。
昔者齐明帝以宗属辅政,首废二帝,攘神器而有之。
鳃鳃然畏异世之后,旁枝疏派袭己之迹而帝天下者,非其子孙也,于是包藏祸心,剿灭同姓,违显达之忠谋,而入遥光之伪策。
凡意所忌,不戮不已,使高、武诸孙,无复遗育,连颈受戮无虑六十馀人。
之酷,燔香之伪,有出于委巷小人所不为者,而偃然为之。
其心遂以为基业之固,晏然如日在天,不足经虑矣。
不知身死肉未及寒,而建业以墟。
其首兵倡乱者,不在他姓,而乃在宗藩也。
嗟乎!
猜虐之虑果有益,而未然之变果可曲防乎?
昔我先王,并建宗英,贵以爵位,使之犬牙相制,以捍王室。
居无事之时,国邑茅社错峙环列,不失亲亲之恩;
假设不幸一国弄兵,则纠合众援,环而攻之,鲜不胜矣。
萧衍之起也,下郢、鲁如摧枯,定浔阳如沃雪,桴旝所临,莫不褫溃,东墉新垒,以次归降,则以无所畏惮而已。
乡使江夏不诛,衡阳犹在,河东之属噍类或存,则缓急之际,岂无义勇奋发、以身许国者乎!
精兵毅卒循江而守,长棘劲铩望焱而奋,则萧衍虽善兵,齐犹未亡也。
又况梁武之兴,虽曰仗义,然本以复前世之仇而澡私户之耻耳。
则夫明帝之猜虑果利乎?
果害乎?
昔宋欲去群公子,乐豫以为不可;
晋大灭宗室,叔向知公室之将卑。
盖枝叶既落,则本根无所庇覆;
股肱既刈,则胸臆不能独存。
是以君子知王族之重也。
有齐之亡,非东昏之罪,实明帝取之尔。
梁论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古之兴王既定天下,莫不创立典宪,维持后世。
迨其末涂,子孙骄傲,忘其先祖艰难,然后残命亡世,殆其国家,盖自三代以下皆然。
至躬创大业而昧于持守,祸乱四作,亲于其身者,一梁武帝耳。
嗟乎!
武帝襄阳,褰裳奋袂,矜夸前功,心侈意广,经略注措,颠倒谬戾,凡季世昏主之迹,皆取而践之。
则国之颠覆,不俟异世宜也。
寻其弃违嘉谋,妖梦是践,弗戒洛口之奔,弗监冯亭之祸,而招纳河南之叛;
既已王之矣,而携贰于心,衰其礼遇,结好齐国,欲止而归之。
彼非偶人,能无愤怨于心乎?
已而封豕长蛇,突我黄屋,又不能破以奇谋而羁以胜算,徒拱手端然以待覆灭,低回纡郁,竟瘐死于台城,其干略安在哉?
武帝享御四十八载矣,械用犀利,宜倍于檀溪,武旅精强,宜加于全雍。
往以人臣弄兵,以逆攻顺而有济;
今以人君问罪,以顺讨逆而无功。
往以一镇之弱而取天下,今以天下之强而不能平一镇。
是岂取之易而守之难乎?
特始勤终怠故耳。
且其平日信仗者,朱异也,而缓急非可用;
平日依凭者,柳仲礼也,而将略非所长。
异时耽味于内典,而无益于攻战之谋;
异时信向于桑门,而难驱于兵刃之际。
则太清之祸,其谁禦之?
乡使移三蠹之宠以礼谋臣,回同泰之费以结士卒,沈约辈不以才诛,刘显等不以能黜,则虽百侯景亦可谈笑而臣之,何至仓皇失图而身以僇没也!
其后简文幽于永福,元帝覆于江陵,方智迫于陈氏,三世皆不得其死,祀亦不传,则以创业之不善耳。
噫!
创业以治,犹惧其乱;
创业以乱,则再传而遂亡,犹为幸也。
陈论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兵无常机,亦有成算。
审乎此者,善用兵矣。
凡伐国之兵利速战,速战则主必摧;
凡却敌之兵利持久,持久则客必溃。
比在兵法,必胜计也。
崔乾祐之攻潼关哥舒翰曰:「贼远来,思亟战,王师必坚守」。
不幸牵制于权臣,遽与之战,哥舒果败。
仆固怀恩之寇奉天也,郭尚父曰:「彼深入,思亟战;
吾缓之,当自携贰」。
于是坚壁待之,尚父果胜。
观二子之事,则陈、隋之计可知矣。
开皇之伐陈也,扫境即戎兵五十万,是谓动众;
八道并进,浮江千里,是谓深入。
势如风霆,飘忽振荡,所向辄下,遂逼都境。
为隋计者,固宜因利乘便而扫平之矣。
陈人诚能出轻锐之兵,北据蒋山,南断淮水,闭关坚垒,案甲养威,为持久之计以挫之,则江左之地,庶几保有,宗庙之祀,未当绝也。
盖方是时,资储尚富,义勇尚强,台城坚完,未易可破。
彼以孤军深践吾境,相持既久,势必困敝。
馈饷之费能无乏绝乎?
精锐之气能不沮伤乎?
根本隔远,能无内顾之忧乎?
师老兵疲,能无弃甲之念乎?
吾之镇戍岂无入援之人乎?
俟其引归,徐以奇兵邀击归路,彼前不得斗,退不得还,不败何待?
嗟夫!
食肉满朝,而皆昧于良画。
任忠司马消难皆进是谋矣,惜乎弃不可弃之忠言,听不可听之谬算,付文庆以经略,仗孔范以机要,骤举轻发,争锋于一日之间,阵未及整而师已北矣。
使高祖艰难之业,剪焉倾坠,壤地数千里入之长安,为天下笑,宁不痛哉?
呜呼!
以叔宝之愚,畏懦退缩,奇娆淫昏,介恃天堑以傲大国,则压境之祸固有以召之矣。
一旦临大利害,方且效儿女曹,昼夜涕泣,为坠井自全之计,又乌足责望以经国长算哉!
然愚深恨当时之失谋,在兵法可不败,故慷慨而论之。
论魏博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
唐自天宝失御,安史内侮,拿兵转战,历世不解。
踰河以北,莽为盗区,王化不沾魏博者积二百载,讫唐亡不能抚而有也。
窃观旧史氏,考核地形,魏能蔽赵屏燕,凡欲加兵于燕、赵,道必假魏,故魏于山东最重。
黎阳新乡距白马、盟津不数舍,陴障一弛,则指日而牧马于巩洛之郊,故魏于河南亦最重。
又风浑俗厚,人剽勇善战,土平马健,便于驰敌,地垒巀嶭,山河错互,伸则胜,蟠则固,王者不得不王,贼得之则天下不安,故不可沦失于异类,奈何不思控制乎!
魏博七州,一失于仆固怀恩,再失于马希倩,三失于李怀光,四失于马燧,五失于田布,六失于李听
由是传袭六姓,一缕一蹄不及于府厩矣。
盖自安史首乱,州县残折,当时苟欲招怀反侧,湔洗诖误,怀恩意恐贼平则己权不重,又乱羽牙,欲广应援,请裂河北地付授叛将。
由是田承嗣得有魏博,擅爵人,私赋入,缮甲兵,而骎骎不可制矣。
广德之失,由仆固怀恩之为也。
其后承嗣益桀,诸路进讨,磁既降矣,德既拔矣,瀛、洺既下矣,裴志清既附矣,卢子期既执矣,朝廷遣名将济师,则承嗣固机上肉尔。
顾以中人劳军,贪婪冒没,侮慢倨肆,宝臣忿耻,挟魏复叛;
于是兵不能制而与之更始矣。
故大历之失,由马希倩之为也。
田悦叛涣,三节度之师致讨,双冈之捷,俘虏略尽,于是引轻骑奔巢穴自固。
魏将李长春牢关不纳,以傒官军。
向使乘机疾驱,前军扼喉,后阵抚背,左排右掖,则魏已潴矣。
顾逗挠不进,顿兵平邑,经涉浃旬,始薄城下,使贼得以持久欺众,祝发誓军,合燕、赵以为援,而王师卒无功。
建中之失,由马燧之为也。
燕、赵兵剽锐与神策相悬绝,固非敌矣。
怀光又疲曳远来,遽与滔、武俊之师相抗,会赵琳、赵万敌以劲骑横击,我师大败,决河灌注,饷馈路绝,由是秋夏相持,师不亟决,四叛连衡,坛坫僭擅。
魏州之败,由李怀光之为也。
镇人既杀田兴,于是其子布将魏博之兵讨乱,谋非不善也。
奈何无应变之才,而徒以忠诚自将,且不能以私雠激怒将士,由是兵溃南宫,而众归史宪诚矣。
虽刺心以谢君父,何有铢发之补哉!
故长庆之失,由田布之为也。
沧、景既平,宪诚有齿寒之惧,请纳地效顺,诏以李听代之。
魏人传嗣累世,不乐天子约束久矣。
时议请假道以讨亓志绍,为计者,其亦宜倍道兼行,乘未备而入境。
顾乃迁延馆陶,按军不进,谋泄计露,于是魏杀宪诚而帅何进滔矣。
已而城闭不入,师遂惊溃,温造以魏乱职由于,岂虚也哉!
呜呼!
怀光、怀恩叛臣,希倩阉尹,固不足诛;
辈皆一时以名将称,机会一跌,丧威稔寇,觜参之墟,讫唐亡不能取,是可太息哉!
论彰义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宪宗元和九年秋讨,至十有二年冬十一月然后元济就独之诛。
尝私怪宪宗以英锐之资而制一孺子,据上人之势而讨一叛臣,圜天下之兵而搏蚍蜉蚁子之聚,将李愬、光颜之朋而与赵玉、仁清为敌,当吴、蜀、江东、泽潞、易定、魏博厎平之后,破竹迎刃之势,而致讨于蕞尔之三州,碫石投卵,未足为易。
宜其咄嗟谈笑之间,摧灭破荡,顾乃涉四年而后定,尝窃迟之。
论者曰自希烈盗蔡而少诚踵之,弥四十年,民不知天子之恩泽,习暴掠,嗜搏斗,宛然有夷貊风。
赵翼其北,承宗为之援,齐隐其东,师道为之谋,内恃陂浸以为阻,是以拿兵累年,官军仅克其一县,厎定若此艰难也。
尝窃迹其事,政以当时庙堂有二失五败而已。
讨蔡之役未竟,而堂堂之师又出于镇、冀之郊。
于时李绛谓蔡镇不可并取,韦贯之请释镇州专力淮西张弘靖谓戎事并兴,鲜克有济,请俟淮西平乃治承宗,而谋适不用。
方且命刘总武强之役,诿郗士美柏乡之战,是以势分力屈,兵不坚决,其失一矣。
李逢吉险谲,王涯暗沓,非惟才识不足属大事,且忌裴度有功,阴图阻止,排抵中伤,訾訾百绪,而帝不之察。
顾使与并肩当国,由是二子得与钱徽萧俛辈共为首鼠,而屡有休师之请。
逮至十二年,逢吉始罢,十三年始出,不既晚耶?
其失二矣。
杜牧论兵,谓元和诛蔡,天下乾耗,四岁不能取,由五败不去也。
牧之言,诚中时病。
当是时,调兵诸道,名为客军。
每战,客军居前,主人在后,志羸力弱,多致败衄,此董重质所深恨也。
以不蒐练为一败,信矣。
韩愈请四道置兵,道率三万,乘时逐利,一日俱纵,则蔡首尾不救,可以责功。
吴武陵欲分三大将环贼而屯,以实期授濒蔡诸将,而以三期绐贼,皆指日破贼计也。
而不议出此,是以师老兵屈,饷亿不继,天子至出禁钱以赡军,程异讽诸路输货,李鄘先诸道籍府库,皇甫镈且因是得宰相
以不责实料食为二败,信矣。
韩弘都统,以官齐王锷为耻,陈书自列,遽授司徒,班上;
他时诸将告捷,辄累日不怡,逗挠若此,而受赏每与诸将埒,虽裴度犹畏之,至避「更张琴瑟」之语。
以赏重为三败,信矣。
袁滋斥堠,与贼通好,六月无功,而止贬为刺史
高霞寓轻悍寡谋,统制不善,败于铁城,而旋召为将军
严绶有磁丘之衄,令狐通马塘之败,而未闻斥责以励将卒。
以轻罚为四败,信矣。
崔峻为监军李义成为制将,谋画不同,进退掣肘,一曰为偃月,一曰为鱼丽,三军万夫,目翔惝恍之间,贼骑之来,每至折北。
以不专任责成为五败,信矣。
乡使二失五败无可议之迹,则缓不过岁月无蔡州矣,何至旷日持久而后胜,相府有横尸之祸,陵戟有燔毁之辱乎!
议者徒见德宗合十六道兵以讨少诚,溵河、广利、五楼之役相次而败,尺地一级无得焉,未几怵韦皋之说,听贾耽之计,而复其官封,终其身不能臣也;
宪宗裴度而得李愬,由而得王士良,而得吴秀琳,由秀琳而得李祐,遂定袭蔡之谋而赤叛者之族,遂以德宗为稔寇,宪宗为成功,殊不知宪宗特贤于德宗耳。
《兵法》:「有役不再籍。」宪宗何预也?《丹阳集》卷七。
论镇冀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
宪宗再驾成德,出入十年,叛涣之臣讫不能羁致阙下。
问罪之师方兴,含糊之诏已行,偷安留毒,纵蛇豕而勿之搏。
元和史策未尝书某日克赵,而司农赋入,卒无镇、冀之半菽焉。
论者皆以厌兵纵敌、威令不振归过章武,愚则以为群臣谋算乖失,谤有所分矣。
丁未诏书赦承宗而班师者,谋失于白居易
庚辰诏书赦承宗而受地者,谋失于田弘正
初,承宗拒命,劫囚薛昌朝,拒却景宗信
于是诏削官秩,遣神策、河中、河阳、浙西、宣歙兵进讨,时元和四年冬十月也。
吐突承璀非制将之才,郦定进有丧师之悔,然精兵剽帅,云翔电合,张茂昭有木刀沟之胜,刘济饶阳束鹿之捷,高霞寓多获铠仗,田季安自办饷亿,卢从史逗挠顾望,阴相啸结,又已缚送京师矣,贼势困蹙,上书请罪,譬釜鱼喘息,势不支久。
朝廷诚能遣名将督战,以代承璀,则削平逋寇,咳唾间尔。
居易反谓不亟罢兵且有四害,其说与李绛权德舆相表里。
呜呼!
居易风节挺立,唐名臣也,至此则不得无罪。
其后承宗益桀,谋援兵,燔河阳仓,断建陵戟,杀丞相,伤御史,于是绝其朝贡,出河东、义武、卢龙、魏博之师进讨之,时元和十年秋七月也。
时虽营屯杂置,主总不一,然诸镇锐兵凯捷踵至,燕人败之于武彊,魏人败之于南宫,郗士美兵锐整,最有功,帝以为能办我事,于是殷侑招谕而听命,柏耆胁说而承宗已破胆矣。
于时齐、蔡既平,而贼无唇齿之振,譬如破竹数节之后,迎刃而解。
朝廷诚能遣一乘之使,缓颊钩说,使籍地自效,不听则举兵剿灭之,临淄渤海之地可全有也。
弘正反因其请救而表于上,欲效三军、质二子而缓兵,朝议不欲忤弘正而猥徇其请,于是十三年四月诏罢兵而赦承宗矣。
呜呼!
弘正去污效顺,唐功臣也,至此则不得无罪。
机会一跌,百年不复。
承宗得完首领宪宗有失刑之议,成德之地终唐不能有,不于二子而谁责乎!
帝之讨蔡也,沮议百出,钱徽萧俛之徒交请罢兵,惟韩愈谓持之不坚,伤威捐费,毅然致诛,由是师出有功。
成德之役,则摇于浮议而志不坚决,所谓师老力惫,而讫无成也。
成败异变,功业相反,无他,断与不断而已。
卢龙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丰爵秩以塞其侥觊之心,峻绳检以抑其豪锐之气。
知是说者,知御将。
无事而蒐练,则警急有备;
平居而抚养,则仓猝可使。
知是说者,知制兵。
今夫载笔之士,追咎长庆之失,皆曰崔植杜元颖不知御将,萧俛段文昌不知制兵,由是燕蓟之地已得而更失。
刘总挈八州效顺,惧部将溃乱,先籍朱克融辈送京师,欲朝廷划疆土处之,使北方歆艳其宠,不复甘乱。
当时柄庙算者虑不经远,徒知五两半通之命为可爱,而不知慰其羁踬之心。
既又弛槛緤而纵豺虎,由是克融披撅不可制,实崔、杜二子之为也。
穆宗初,两河无虞,遽议偃革,建请天下镇兵,岁俾十之一为逃死不补,谓之销兵。
既而籍卒逋散,啸聚为盗,克融一日收用之。
朝廷募乌合充战,疲琐不能支敌,遂失河朔,实萧、段二子之为也。
愚以为不然。
盖始不用裴度而用张弘靖卢龙所以亡;
终不用裴度而视贼不讨,卢龙所以不能复。
就使当时无御将处兵之失,碣石之野亦未必不乱。
何者?
张弘靖傲虐自肆,燕人苦之,于是囚之蓟门而挟众乱。
彼所欲逐者,弘靖耳。
克融虽不北还,彼谓军中不可一日无帅,将不取豪健得众者擅立乎?
又况弘靖之囚也,众请朱洄为帅,谢老疾而后以其子克融军务
使朝廷徇总之请,而以钜封剧镇付之克融,则洄且自为之矣,父子影会,举兵连衡,祸未必不更大也。
故愚以为崔植杜元颖之失,未必能致乱。
元和十五年正月文昌始当国,明年七月克融已叛,销兵之议甫一岁耳。
十分天下之镇兵而不补其一,又始二岁,失职者未甚夥也。
王廷凑同时反赵,亦收用之,则克融所得又其半耳。
克融有畔涣之志,虽无失职之兵,岂不啸引凶党用之乎?
李怀仙朱滔犯顺,亦岂因朝廷所销之兵耶?
又况克融拱手安步,坐享旄节,朝廷未尝致讨,而克融初不用兵也。
故愚以为萧俛段文昌之失,未必能致乱。
然则一日而亡地数千里,由不用裴度,而刘总入朝,请折八州为三道以弱燕蓟之势,其策固善,至请以弘靖卢士玫薛平分治之,则用人固已疏矣。
何弃不用,又全以地宠之?
弘靖之帅幽州也,不能因俗制变,遂致军乱。
彼魏始降而往宣慰也,遍至属部,扬天子恩泽,魏人欢服,使之代,必不肯如弘靖朘削军费,取缗钱二十万供私费矣。
始平往视也,以蔡牙卒侍帐下,使之代,必不肯如弘靖肩舆障盖,与士卒殊劳逸矣。
尝建请私第见士,延俊英,访筹策,必不肯委成参佐,旬一决事,罕见将吏矣。
之入蔡,悉除元济偶语馈遗之禁,必不肯专以刑法根治吏士矣。
总之降也,诚能起度于河东而付之弘靖之重寄,彼将恤乏吊灾,丰犒而勤恤之,则卢龙何自叛哉!
此策之失一也。
夫既不能用度而产患若此矣,克融刘悟,使不得入,旋以易定为寇,于是时诚能合集锐师,北首燕路而以授钺之寄属,则已失之燕,谈笑可复。
观夫克融之援廷凑也,移书开说,遂请罢兵;
其执杨文端也,画二策,即日听命。
韦处厚曰:「使位廊庙,则幽镇自臣」。
使二镇还者,皆曰裴度居东,人情失望,奈何帝冲逸而弗知用也?
且在先帝时戮师道而平齐,诛元济而平蔡,承宗献地,程权入朝,皆自度谋画之致,岂独幽州而无功乎?
此策之失二也。
穆宗席前世之烈,不驰一戈,不亡一镞,而坐享幽、燕之地,未及转盼而复陷于贼,议者谓幽州幽阴惨毒,其民刚强,厥田沃壤,远慕田光荆卿之义,近染思明禄山之风,忘忠嗜乱,殆非人力所能为。
愚独以为皆不用裴度之过。
论泽潞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用兵有六要,而敌之坚脆不论也。
抵排浮议则计不摇,要结外援则力不困,师整而壮则有剽疾之功,将专而勇则无折北之虑,孤其势则我益强,捣其虚则我滋实,六者兼备而敌已困于冥冥矣。
尝观会昌泽潞之役,刘稹有可诛之形,武宗有决诛之志,而丞相德裕有能诛之功。
指踪受胜,六要且举,兹所以堂堂潞子之邦,讫不沦于篡逆也。
迹夫刘悟死而从谏欲主留务,宝历之君违李绛之计而徇王守澄之请,于是举五州而弃之。
已而擅兵长子,阴连训、注,致论二萧欲清君侧。
迨至从谏,因崔士康而以符节自擅,谢医拒使,检商阁货,胁其君而剿其民,上愤下怨,所谓可诛之形也。
武宗以内地叛涣,锐意征讨,使者不入则谪隶恭陵,贼使远来则杖死京兆,彼能缓茂卿之赏而不疑,禽太原之兵而不赦,李乞降而不从,崔碣请纳而远逐,群臣议罢兵者誓戮之于境上,兹所谓决诛之志也。
至于巨谋纤计,算不失一而六要具举,则又出于德裕
何谓抵排浮议则计不摇?
始议用兵,沮梗百绪。
或曰刘悟挈十二州还天子,当使遗育;
或曰从谏兵强食足,未易可破。
廷臣皆媕娿趣和,并为一谈,独德裕以赢缩胜负为兵家之常,而慨然以身任责,故谢却陈夷让易置李宗闵,而贼已丧胆矣。
何谓要结外援则力不困?
上党之地,前触魏,侧肘
魏人驰劲骑不三四日,兵交于漳水西矣;
赵人出坚甲不五六日,兵合于泜水东矣;
形利势便,封略相错也。
德裕因敕李回谕旨,使二镇出兵,于是王元逵临洺何弘敬肥乡,左排右掖,而贼无炊火焉。
何谓师整而壮则有剽疾之功?
异时团诸道兵,有所讨伐,尺布斗粟仰给公上,多迁延以耗供亿,甚者约贼令解守备,得一屯一县,则献公要赏。
德裕因敕诸将直取州勿攻县,故邢、洺继降,而刘稹气索矣。
何谓将专而勇则无折北之虑?
异时阍寺掌兵,进退掣肘,监军取精剽士以自随,而以疲琐者备行阵,师小不利,则卷旂自遁,大兵辄随以北。
德裕建请诏本道付宰司,乃下监军不得干凡事,百人取一为卫。
又王宰观望而薄责,由是石卫以胜闻;
李产佐逗遛而遣代,由是乌岭以捷奏。
何谓孤其势则我益强?
李丕善长短术,军中雅疾之,脱族自归,议者疑为贼遣。
德裕建议讨贼,半载始有降者。
廪赐不厚,何以劝馀?
于是擢刺忻州,而贼妪恸泣。
未几,裴问以邢归赵,王钊以洺款魏,高玉、魏元谈辈以次降附,而贼无与战矣。
何谓捣其虚则我滋实?
先是,河朔诸将死,即如吊祀,申以册赠之使,重以宣慰之人,度军中便宜,乃与节,军中不许,始用兵,大抵不半岁不能定,故謷将逆子因得固巢穴,积叛谋。
德裕请乘其未备讨之,于是仓皇号恸,而二十六载之逋寇矣。
或曰刘悟以此始,则郭谊以此终,殆天道好还。
愚独以为一出德裕之功也。
至贼之后,以郭谊衅斧而不赦,畏诸将请地,以卢弘正团结其州,又见其谋画之善。
《诗》云:「式固尔犹,淮夷卒获」。
德裕有焉。
史臣谓武宗用一德裕,遂成其功,谅哉!
外戚论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人君有天下而未知治乱得失之机,胡不取前世之已事观焉?
某事果利乎,循而行之;
某事果害乎,矫而变之,庶几可以远祸乱,基太平也。
今夫天子以一身而制天下者,以有权利也。
惟利可以役人,惟权可以制人,是以不出殿陛而天下惟吾之听。
苟不能慎惜名器而轻以假人,倒持太阿,授人魁柄,则晚节末路,抱持虚器而威势下移矣。
况外戚之伦,少不知学,狃富贵之居则志易以僭,挟禁掖之势则权易以专。
其始盗天子之威福为予夺,以劫持天下,天下既侧目而畏之,则还以恐喝于上而邀望大利矣。
君人者奈何不加抑远而使之立朝乎?
西汉之业以外戚亡,愚尝惜成、哀之君纵不能远取前世事以为龟鉴,胡不以祖宗之得失耳目未远者观之乎?
文帝以后弟窦广国贤有行,欲相之,既而曰「恐天下以吾私广国」,卒拜申屠嘉
元帝冯野王行能第一,欲用为御史大夫,既而曰「后世必谓我私后宫」,卒用张谭
是二帝者矫私徇公若此其蚤也,遏绝外戚之乱若此其甚也,继其后者若之何不循而行乎?
异时吕氏盗朝,产、禄肆乱,不有太尉主兵而北军助顺,则海内危矣。
霍氏继起,禹山专制,肆行非度,阴有异谋,非宣皇帝毅然加兵,则宗庙恐矣。
彼二氏者柄朝未几而产害已若此,继其后者若之何不矫而变乎?
悲夫!
建始以后政柄旁落,归于王氏,五侯群弟更迭弄权,威势翕习,青紫充满,排摈宗室,孤弱公族,诛戮亡忌,击断不清,而当时之君琐琐碌碌,曾不敢举手开喙以预天下事。
王章以直言诛,刘向以正谏黜,而忠谠之士卷舌矣。
杜钦谷永之朋方且逆望风旨,揄扬赞颂,而张禹孔光共为持禄计,不肯吐忠实于上。
由是汉室彫弱不振,至于贼莽,则大事去矣。
彼且文饰休符,招致琛赆,作为石匮、大诰之书以愚弄天下,则汉欲不亡,得乎?
噫!
自古天下败于外家者惟汉与周,然隋文帝东平全齐而西破巴蜀,五王奸谋同日摘发,则于宇文氏不为无功,方之安汉,可异日谈也。
卫青1115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七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卫青起于奴隶,显于戚里,而终以阃外之功,封侯裂土,延及襁褓,三子同日受封,而裨校皆得爵土,虽曰知兵胜敌,然其德度亦自有以致之。
方是时,武帝在上,大臣少丽罪则诛戮随之,独能保身以没,可谓贤矣。
且天子之大柄二:一曰爵赏,二曰诛戮。
而青于此皆逡巡退避而不敢专,此其所以能保身者。
尝曰自魏其武安宾客,天子常切齿。
彼亲待士大夫、招贤黜不肖者,人主之柄也。
人臣奉法遵职而已,何与招士?
此不肯侵天子爵赏之柄也。
苏建尽亡其军,周霸之属皆请斩以立威,曰:「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间,不患无威。
傥归天子,使天子自裁之,示不敢擅专诛于境外,以风人臣不敢专权,不亦可乎」?
遂囚建行在,此不敢侵人主之诛罚也。
以此令终,不亦宜乎!
段拂教授字序1122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八 创作地点:河南省平顶山市临汝镇
武威段拂字去尘金陵学士大夫也。
余为汝州始识之,周旋既习,因告之曰:尘固当去。
楚三闾大夫曰:「安能以皓皓之白,蒙世俗尘埃乎」?
谢幼度之亲讥其学识不进,曰:「为尘雾经心,为天分有限」?
又六入之尘,实与觉背;
背尘始能合觉。
凡此皆尘之宜去者也。
王导举扇障西风,曰:「元规污人」。
王戎夷甫:「自是风尘表物」。
元规虽有当国召苏峻之失,终不失为名士;
夷甫三窟以自固,季年谄石勒以祈免死。
虽「尘污人」与「风尘表物」皆未必信,要之论人物者,以濯濯绝尘为贵也。
今吾子气调迈往,辅以学问,为文词卓然绝去翰墨常径,分教三郡,所至人士皆喜之,慈祥粹和,与物无忤,不必矫揉,自与道合,岂复有尘可去哉!
荀卿子曰:「谏争辅拂之人,社稷之臣,国君之宝也」。
国有大议,奋然撄鳞逆耳,规欲排难解纷,而宁以身为僇辱,百世之下,犹凛凛有生气,此岂患失鄙夫所能为哉?
吾闻士不自轻,然后能任天下之重。
吾子敛然靖退,自遇若九鼎,他日进未易量也,愿以宝辅若宝臣为字。
能长老字序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丹阳集》卷八
始予为吴兴,闻智海禅师能公遍参诸方,得教外别传之旨,为其党所宗,即檄住德清顺庆院。
后五年,予携家就食吴兴之别业,寓景山寺,则智海在焉。
盖自顺庆改尸禅席,相从累月,见其身护毗尼,以律度众,人益多之。
师字无会。
居一日,谓予曰:「以能为会,因缘出见于世,其有济物利身之功」。
假使具智辩人,满吻伽沙,有百千万亿舌于那庾多劫,不能赞述佛功德之少分,然一言以蔽之者,曰仁而已,故世尊号能仁
其徒服佛之服,诵佛之言,行佛之行,皆广物之仁者也,而传正法眼藏,为道俗判瞽而发蔀,则广仁为尤大,敢请易字广师,勉之矣。
他日予退归山林,闻江湖大丛林有善知识为佛法,作师子吼,而椎钟击鼓,粥饭数千人者,必师也矣。
禁烟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三、《永乐大典》卷四九○八、《四库辑本别集拾遗》第六二四页
龙星木之位,春属东方,心为大火。
惧火盛,故禁火,而寒食龙忌之禁。
重摹太宗皇帝御书飞白玉堂1100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四、《丹阳集》卷八
绍圣初,天子躬亲听断,登用耆杰,协图康功,光昭祖宗之遗宪而崇起之。
其大者固已措诸政事而福天下矣,其纤悉者亦欲恢显而不没也。
于是翰苑之臣建言:「臣幸得以文墨俟罪禁近,国有宠恩侈赐,而淟汩不宣,无以夸艳等辈,臣之耻也。
太宗赏飞白『玉堂』等四字专贶词臣,而院榜未易,云章奎画,郁而不扬,殆无以荡天下耳目。
臣愿敕有司掇取『玉堂』二字,临仿而揭之,俾观听者咸知太宗眷礼儒臣甚渥,且使臣等夙昔窥望,有荣耀焉,惟陛下幸察」。
制曰「可」。
由是淳化睿藻,巍巍然玉堂之上矣。
有旨命为文以献。
臣窃惟太宗皇帝手提干将,佐佑太祖,芟夷逋秽,荡五强寇如燎毛发。
绍祚之始,独晋人未讫天诛,金鼓一临,蒲伏请命。
馀分闰位,既平既一;
三辰宣精,戎貉轨道。
农扈奏功,俗富无窭,熙熙乎纳俗轩、农之右矣。
固宜繁林芿之观,盛金匏之奏,雍容无为,明示德意。
而曾此弗乐也,方且恢儒右文,游意六籍,引天下瑰俊,纳之禁途。
机务閒隙,则披怀虚己,与之搉略坟索,严除西清,婆娑翰墨,伸纸濡笔,以贶赉臣下,咸足以寓惩戒而激忠谠。
呜呼!
其规模深远哉!
寻其宸画之工,前无伦对,心应手得,飞动变化,旁点斜阶,含蓄精意,八文六义,阴藏阳睹,殆非八十一家所能窥见髣髴,譬犹昭回之光下照,群物烝烛,乌能抗之哉!
初,苏易简以词学被眷遇,恩礼隆浃,他学士莫及。
尝进《续翰林志》,上赐诗二章,因书四字宠之,谓曰:「异日为玉堂美事」。
易简拜赐,即集僚佐,竞玩纵观。
诏遣中谒者驰赐尊酒,日命内饔具膳。
于时大丞相李昉以下咸即席赋诗,以歆艳其宠。
上曰:「讽卿等诗,益知儒墨之盛而学士之荣也」。
夫待之重则人不敢自轻,遇之勤则人不敢自懈,圣人盖为后来劝,岂专为易简设哉!
惟飞白始蔡邕,而唐文皇高宗尝以赐刘洎郝处俊,其迹虽与今略同,而轻重实不相准。
太宗,容其登床攫取,则礼废;
高宗处俊,以六翮待之,而缘事退斥,则恩亡。
是皆琐琐不足望太宗馀光,而字画工否尚不论。
呜呼!
眷奖臣下,非太宗无以昭其仁;
丕扬前美,非先帝无以笃其孝。
凡我视草之吏,永敬之哉!
臣愚贱,不能究尽圣德,姑记梗概云。
臣谨记。
宗正寺少卿壁记政和七年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四、《丹阳集》卷八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昔周之盛时,封同姓五十三国,而公族之居王朝者尚众,始置宗正以纠正之,所谓「彤伯为宗」是也。
后世因袭不改。
先汉位九列后汉秩中二千石,率用宗姓。
唐制:卿一人,从三品
少卿二人,从四品,杂以同姓、异姓充选。
天祚宋德,宗庶繁衍。
景祐中,始诏推择属近望高者二人判大宗正事,至纂修玉牒属籍,则用他官兼领。
神宗皇帝董正治官,肇置九寺,深惟庆系之重,圣神在天,实鉴临之。
且奕世帝籍若谱牒昭穆之序,皆隶宗正,不可与他寺等,故班秩特高。
卿少虚位弗置,专以丞董寺事者,以有太宗也。
上嗣位,广延众正,大修废官。
崇宁某年始命邓祐甫少卿,以后复三代宾兴法,念宗子之俊秀奇异者亦宜教养而官使之,诏即广亲诸第建六学,凡三舍,校试升迁法悉视廱泮,而以寺长贰总之,宗正选益重矣。
逮今十馀年间,所阅二十馀人,类能以勋绩自见,为时名臣,可谓盛哉。
寺故有玉牒殿、籍属堂,面势褊曲,室宇湫陋,不称天子尊祖睦族之意。
岁在丁酉,诏彻太医学以广寺治,发德音,委大匠护役,不数日而屋若干区为之一新。
既落成,因集前人名氏,且叙建寺首末并刻之,使后来得以考观焉。
军学记绍兴十年三月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四、《丹阳集》卷八
州学故栖城北。
治平三年知制诰钱公公辅知军事,病其湫隘,相城东南得宽閒亢爽、面山背市、秀气磅礴之地徙焉。
后历岁三十,军右正言孙公谔复新而大之,穿池潴水以毓芹藻,頖林之盛,称雄江东,自是郡人赐第于廷者踵相蹑。
建炎己酉兵火,学不烬者十三。
岁在戊午丹阳洪侯自台郎出守,始用币先圣,视荆棘瓦砾之墟,愀然弗怡,慷慨自念:「古之学,凡蕝礼、阅乐、习射、考艺、养老、受成、献囚、告馘,无不即焉。
政治不可以一日弛,则学宜亦如之,岂当计时之险夷而为缓急崇替哉!
故鲁颂修泮宫而郑刺废学校,吾其可讳劳爱费以毁墉倾屋累后人耶」?
明年正月,乃发羡调冗,猝募众工,约旧制而兴役。
七月乙未告成,肃宾佐、师生、耆老行乡饮礼落之。
会先圣四十八世孙尚书副郎端朝来省庙,实预在席。
仪门正殿,授经之堂,肄业之舍,若廥廪膳爨之所,莫不雄深巨丽。
文正范公尝为掾曹,初迎师加惠学者,因增置房祠祀之。
仿阙里庙绘伯鱼子思二侯像于堂。
东西殿故位十哲,而无群弟子像;
侯诹《家语》、《史记》诸书定为七十子,又古今儒先二十有六人,皆绘于壁,俾从命祀。
凡尊爵、豆登、篚洗之属,傅经考古,更制而簿正者,无虑数百器。
斥閒田之在官者为永业,以食来学者;
聚古今坟籍且万卷,以迪多闻之益。
季课月试,亲论辨而升黜之。
旁郡学子鼓笥而欢趋者相属也。
郡人欲刻石记其事,以无忘侯之德,猥以属予。
予谓自艰难用武以来,仕者以墉壑赋箕为急;
或婴意庠序,类指为左计,故兹学废且十年,至以论堂贮曲,而教官之舍更处他官。
及侯鼎来事,不谋于僚属,费不资于士民,奋然改筑,则夏屋百区,不旬岁而讫工。
盖天下事因循苟且,则虽小不立;
先定其志而持以不息之诚,则虽大就。
惟吾党之学道者亦然,非特是役也。
后之弦歌饘粥于是者,能不因常人之废坠,而潜心圣道,拳拳钻仰,则由圣人墙仞而升堂睹奥不难也,功业之炳焕特馀事耳。
呜呼!
大学之道,岂谓摛章绘句、登场觅举而已哉!
侯意傥在是,故予乐书以告焉。
侯名兴祖,字庆善,由分教吴兴召见,登馆阁
于书无不读,尤邃于《春秋》、二《礼》,皆著为《义说》。
推其素学而施有政,宜不紊于次第也。
使所莅者大,其见效将何如哉!
绍兴十年三月丙子记。
钱氏遂初亭记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四、《丹阳集》卷八
吾邦之贤,有御史钱公安道,以劲节危言伏一世。
其仲弟曰持道,以冲操自晦于文籍诗酒之间。
尝作遂初亭于梁溪居第之东偏,日与宾客游居而乐之。
无几何,族人取均输子钱,而居第若亭并籍于有司。
会大姓有怙势者风县官骫法没入之,而以自售。
持道叹曰:「先人之庐,所以庇子孙者,不可自己而为势夺」。
因三走京师,上章自诉,而复归焉。
又二十有二年而火于金人,亭之不烬者十六。
其子绅掇取遗材,改筑于漆塘之墅。
既断手,则又叹曰:「是尝失而复得,尝偾而复兴,是又天相其初志而遂之也」。
乃复用故名榜之,而属予为记。
余谓斧木于山,费不能一金,而必取废材为之者,盖孝子日视榱栋之旧,而雨露悽怆之感生焉,示不敢忘其先也。
然不废其遗栋者其孝小,不坠其道德者其孝大。
伸仲始任,轩然以名节自命,所至有直声。
及赐对,所论有人不敢及者,谈者谓挺挺有先御史风烈。
已而勇自退缩,结屋数十楹于岩壑佳处,取旧所聚书数万卷伏读之,茂林修、奇葩异草,可以舒忧隘而快窥临者靡不备。
引泉而潴之,为高下之池三;
度地而荒之,为大小之亭四;
宫祠之禄以自怡者至六满秩,是殆又欲以先君子之隐德自励。
虽然,君子之出处视时与道,亦何常之有。
安山林而不知出,狃荣利而不知返,皆一曲之士也。
晋孙兴公隐居会稽,游访山泽累年,作《遂初赋》以寄意,《天台山赋》亦云「世事都捐」,若无经世意矣。
大司马温欲徙都洛阳,众恟惧不敢为异,独兴公上疏极论之。
今虽欲逃名,而名归之;
虽欲避世,而世即之,仕政恐不免。
然则不寻《遂初赋》而起为时用,行有日矣。
今为朝请郎伸仲其字也。
并系以诗:
肮脏睎儒先,夸毗畏家戒。
九万鹏程赊,三四狙公卖。
无宁归却埽,初服遂冲概。
功名付哙等,登临从湛辈
此亭袭嘉名,永矢佩先诲。
绿筠寒脱箨,苍松老敧盖。
储内阁书,办与圣贤对。
投帻谢家国,预事那可再。
不学孙兴公,婆娑陈利害。
湖州乌程县乌墩镇普静寺观音阁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四、《丹阳集》卷九
车溪佛刹普静最称巨丽,而西庑观音阁尤宏杰,实吴江道者元益创也。
道者姓杨氏,生十一年而出家,以寺僧惠清为师,又七年而落发,又二年而受具。
一日膜拜佛殿,归语其师曰:「应真不受弟子礼,起立云:汝当为众生作大缘事」。
师异之,自是不应斋供,不事澡沐,独诵经昕夕不懈。
俄发心造观音像一躯,且筑阁以栖之。
赀费未具,每赍恨太息,因以针刺左目,炷香然之,复烬五指求化,远近见闻,争委金币。
躬即钱塘访巧匠。
将斲旃檀,预斋七昼夜,祈圣相与天竺相,准像成,未惬志,复燬右目。
匠者夜梦菩萨见形,极了了,觉而改刻,遂成端严殊妙之相,光趺皆具。
迎寘其上,实元祐三年三月也。
既谐志愿,两目瞭然复明。
镇人每岁首辄迎像市区,大供七日,逢水旱祷雨旸立应。
道者尝分卫至济远桥,忽弃僧伽黎服弗御,自尔佯狂廛肆,饮啖斋俗,歌笑怒骂,人莫之测。
市人争醉以酒,杂致饷遗,桀黠者或探怀取之,醒辄造门求索,未尝一误。
尝过天隐楼,肆言:「今夕当慎火」。
夜漏三更,楼果煨烬。
大观末,忽结巾为黄冠之饰,人始不悟,后果诏改僧为道士
其前知预告,皆此类也。
政和二年七月二十一日,以偈示众云:「说时不晓,晓时不说。
六月严寒,腊月盛热。
珍重去兮,清风明月」。
三日,无疾右胁吉祥而逝。
阇维之舌根不败,随烟烬所及,得舍利甚众。
得龄五十有九,僧夏四十有三。
世谓道者盖观音化身来此土。
予谓二十五无学中,观音圆通为最,由闻董闻休三昧无作妙力,成就三十二应,入国土身现比丘身,其一也。
彼悲愿无尽,故欲微尘界现身亦无尽,非演法度人,则为众植福,何独于杨道者而疑之?
法照大师仲珉请叙其事于石,乃叙而铭之。
铭曰:
招提杰阁危干云,刹西阿相妙绝伦。
规摹天竺巧乱真,鹿肩螺髻超凭尘。
伊昔创始经营人,补陀大士来化身。
连抉两目五指焚,咄嗟金绯来纷纶。
普化一切入普门,宝目八万由闻薰。
翳除声脱融六根,丧明复瞭何足云。
百尔祈祷应若神,郁攸横空岿独存。
永警流宕归旋闻。
歙州祁门县青萝山辟支佛舍利铭1111年7月 宋 · 葛胜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○七四、《丹阳集》卷九 创作地点:安徽省黄山市
辟支佛一名独觉,于无佛世出现,调伏有情。
然其始皆生人中,婴受众苦,起厌离相,霍然解悟,遂證果位,如《契经》所载苏摩大帝月爱月出之流,皆是也。
自如来示灭,凡夫异生不知背尘合觉,观本性空,方迷谬颠,流浪苦海,而所谓独觉者亦隐弗现。
则夫悲济利生之士,求其戒体之所自出者,崇建塔庙,使上智触境而悟苦谛,中人修供而植福田,其饶益方便,岂细也哉!
青萝山祁门东五里,岩壑深复,有瑰奇卓绝之观。
唐永泰中始建寺,而湫陋褊迫,不与山相称,来者以为恨。
元祐二年,今住持道清师始嗣禅席,惟行与解二俱超然,道俗信乡之,未尝求而人自施,未尝劳而事自集,改营旧宇百五十区,卑隘者斥大之,漫漶者丹垩之,栌栱相辉,像设俱严。
意犹怀不满也,将建浮屠七宝岩
会山郡通守李侯景渊施所宝辟支舍利二十,而邑民张洪首开檀施,远近附和,委货利若材木者相属。
遂以政和元年正月告成。
支撑巧奇,规模宏丽,露盘宝铎皆应经式。
昭庆军节度使、开府仪同三司莆阳蔡公嘉其勤,为书六大字榜之塔,虽托于幽遐之境,而显名四方者,繄公书也。
是岁七月十日夜毫光出,轮杪亘数十丈,色若火聚,申旦不灭。
按《阿含经》云:「应起塔人,一如来,二辟支佛」。
《造塔功德经》云:「未有塔处,于中建立,乃至小如庵萝果,福胜梵天」。
然则光景出现,殆建造翘勤之应也欤!
铭曰:
犀角喻觉第二乘,见无佛世乃出兴。
如日西入续膏灯,五滓昏暗聊依凭。
寂不说法閒莫应,神足变现时飞升。
遗骨戒定相薰蒸,驮都千亿数莫能。
偶得少分严缄縢,覆以斗薮波七层。
夜出光相辉玉绳,赤髭白足见未曾。
岌岌榜字蛟龙腾,永镇江左高崚嶒。